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陆明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他拿起手机，屏幕亮起，那个鲜红的差评依旧顽固地挂在订单页面上。
旁边还有一条刺眼的扣款通知。
“晦气！”
陆明低声骂了一句，把手机扔回床上。
但他没再像昨晚那样难过。
生活就像一场游戏，被小怪打死一次，总不能删号不玩了吧？
大不了从复活点重新再来。
他麻利地穿上还没完全干透的工作服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陆明皱了皱眉，也没在意。
他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，算是洗漱过了。
然后抓起钥匙，冲出了出租屋。
又是新的一天，又是“为人民服务”的一天。
上午的单子还算顺利，没有遇到什么奇葩顾客，也没有收到什么催命连环电话。
到了中午，派单系统给他分配了一个去老城区的订单。
地址在一栋看起来至少有三西十年历史的老旧公寓楼里。
楼道里光线昏暗，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，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。
空气中混杂着铁锈、灰尘和各家厨房飘出来的油烟味，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。
陆明提着外卖，深一脚浅一脚地爬着楼梯。
楼梯是水泥的，因为常年踩踏，边角都磨得圆润光滑。
他找到了订单上的门牌号，502。
正当他抬手准备敲门时，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婴儿哭声，从门缝里传了出来。
“哇……哇……”哭声断断续续的，带着一种小猫似的委屈。
陆明敲门的动作顿住了。
他侧耳细听，发现哭声好像还不止一个。
两个不同的声调交织在一起，此起彼伏。
这是……双胞胎？
他心里嘀咕着。
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。
那是一扇老式的木门，油漆都掉得差不多了，门上的把手也锈迹斑斑。
门没有关严，虚掩着，留着一道能伸进两根手指的缝隙。
哭声就是从那道缝里传出来的。
陆-热心市民-明，犹豫了。
按理说，他把外卖送到，喊一声，任务就算完成了。
别人家里的事，他一个送外卖的，掺和什么？
可那哭声实在是太可怜了，抓心挠肝的。
万一屋里的大人出了什么事呢？
社会新闻上这种独居老人或者宝妈出意外的报道可不少。
“外卖到了！”
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嗓子，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。
屋里除了婴儿的哭声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“有人吗？
你的外卖！”
他又加大了音量。
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那两个小家伙还在敬业地哭着。
陆明的心提了起来。
他把外卖放在地上，凑到门缝前往里看。
但角度太刁钻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他咬了咬牙，伸出手，轻轻推了一下那扇门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，被推开了。
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混合着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房间不大，但收拾得很干净。
客厅的中央，并排摆着两张小小的婴儿床。
哭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。
陆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，一边走一边小声喊：“你好？
有人吗？
我是送外卖的。”
还是没人应。
他走到婴儿床边，探头往里看。
只见两个用襁褓裹着的小婴儿，正躺在里面。
他们的脸蛋哭得通红，小嘴巴一张一合，小拳头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。
可能是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，两个小家伙竟然慢慢停止了哭泣。
其中一个还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，好奇地看着陆明这个不速之客。
另一个则砸吧砸吧嘴，眼皮耷拉下来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陆明的心，瞬间就被击中了。
太可爱了。
真的太可爱了。
粉雕玉琢的，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。
他忍不住伸出手指，轻轻碰了碰那个醒着的小家伙的脸蛋。
软软的，滑滑的，触感好到爆炸。
小家伙也不怕生，反而咧开没牙的嘴，对他笑了笑。
陆明的心都要化了。
什么昨日的差评，什么生活的疲惫，在这一刻全都被治愈了。
这要是自己的娃，做梦都得笑醒吧？
不对，这还是俩。
买一送一，双倍的快乐。
他正沉浸在云养娃的快乐中，厨房的门突然开了。
一个穿着围裙，头发随意挽起的女人端着奶瓶走了出来。
“宝宝别哭，妈妈……”她的话说到一半，猛地顿住了。
因为她看到了站在婴儿床边的陆明。
西目相对。
空气凝固了。
女人手里的奶瓶“哐当”掉在了地上，温热的牛奶洒了一地。
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、慌乱，还有一丝不知所“措。
陆明也愣住了。
眼前这个女人，虽然略显憔悴，素面朝天，但那张脸，他太熟悉了。
这不是……这不是他们沪都大学当年的校花，赵婧晗吗？！
那个无数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，朱砂痣。
那个走在校园里，回头率百分之二百的女神。
她怎么会在这里？
还……还带着两个娃？
陆明的脑子飞速运转，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。
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夜晚，画面逐渐清晰起来。
那是两年前，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。
大家都很高兴，喝了很多酒。
他记得自己也喝高了，跟很多人碰杯。
其中，就有赵婧晗。
后来的事……就很模糊了。
他只记得酒精上头的眩晕，酒店房间里昏暗的灯光，还有一些断断续续、旖旎又疯狂的片段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，身边己经空了。
只有空气里残留的淡淡香水味，和床单上的一抹嫣红，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。
他当时慌得一批。
跟校花……发生了关系？
这剧本也太魔幻了。
他想找赵婧晗，想跟她道歉，想对她负责。
可他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。
大学时候，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，一个是天之骄子，一个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。
后来，这件事就成了他心底的一个秘密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被他越埋越深。
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。
可现在……陆明看着赵婧晗，又看了看婴儿床里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娃。
一个惊人的，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，猛地窜了出来。
他咽了口唾沫，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飘。
“赵……赵婧晗？”
赵婧晗的脸色更白了，嘴唇哆嗦着，说不出话。
陆明指了指地上的外卖袋子，试图打破这尴尬到死的氛围。
“那个……你的麻辣烫。”
他的声音干涩。
赵婧晗像是才回过神来，她没有去看那份外卖，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明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“你怎么……会来送外卖？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是啊，沪都大学的高材生，怎么会来送外卖？
这个问题，陆明自己都问了自己无数遍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说来话长……体验生活，不行吗？”
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。
赵婧晗显然不信，但她没有追问。
她的视线转向了婴儿床，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，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慌张。
陆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心里那个大胆的猜测，越来越清晰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像是要上刑场一样，艰难地开口。
“婧晗……这两孩子……”他的话没说完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。
赵婧晗的身体晃了晃，她扶住旁边的墙壁，才勉强站稳。
她没有回答，但她的沉默，己经说明了一切。
陆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
所以……昨天还在为五块钱的差评扣款而心痛。
今天就凭空多出来两个儿子？
还是双胞胎？
这人生的大起大落，未免也太刺激了点吧！
这是什么隐藏剧情？
什么天降大礼包？
他走到客厅的沙发边，一屁股坐了下去。
他需要缓缓。
这个信息量太大了，他的CPU快烧了。
赵婧晗也慢慢冷静下来，她蹲下身，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。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小婴儿偶尔发出的呓语声。
过了好久，陆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他看着赵婧晗单薄的背影，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。
“你家里人……知道这事儿吗？”
赵婧晗擦拭地板的动作停住了。
她低着头，肩膀微微耸动。
过了半晌，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。
“我没敢告诉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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