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里烟雾缭绕，一地烟头。
我爸带着卖他鱼竿的老李，蹲在水缸前炫耀他的锦鲤。
老李一边抽烟一边拍马屁。
“要说还是你眼光好，这尾红鱼八万八吧，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！”
“我告诉你，我那钓竿也是好东西，连设计带材料四万二，效果就是不一样！”
我爸得意地吐出眼圈。
“我告诉你，就得这么活！”
“咱们这当爹的辛苦一辈子，不就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，为自己活一回吗？”
“儿女都是债，指望不上，还得是咱们自己心疼自己！”
他一扭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我，用力招了招手，嗓门洪亮。
“哎！回来得正好！快过来，把你李叔这鱼竿钱给结了！”
老李反应更快，立刻掏出POS机。
他一边把机器往我面前递，一边赔着笑。
“哎呀，大侄女真是一表人才！一看就是有出息、孝顺的好孩子！”
“老张你好福气啊，养了个这么能干的闺女，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！”
我爸故作谦虚地摆摆手。
“嗐！什么福气不福气的，她也就是在公司里混个小职位，饿不死就算了！”
“能养活她自己，再顺带养活我这个糟老头子，我就知足喽！”
说罢他豪爽地一挥手。
“老李，那条中华烟你也拿着，算我送你的！让我闺女一块儿结账！”
他们俩就那样齐齐看着我，我心里那股压了二十多年的火，终于窜了上来。
“我没钱。”
我的声音异常冷静。
“他自己买的鱼竿，谁答应付钱的你找谁。”
我爸瞬间暴怒，他猛地一脚踹在茶几上。
“反了你了许念！我是不是治不了你了？”
“电话里给你留点面子，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？这么不识好歹！”
老李被吓了一跳，赶紧上前打圆场。
“哎哟，消消气，都消消气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！这钱……肯定是要付的嘛。”
“小念，他毕竟是你爸啊！你想想，他一个单身男人没再婚，这么多年又当爹又当爸把你拉扯这么大，多不容易！你得体谅，得孝顺！”
我听着这话，只觉得荒谬。
从前我也觉得我爸不容易。
现在想想，只不过是年轻的时候他还爱玩，在我爸去世后不愿意再成家而已。
看着他俩一唱一和，我心底那股火终于压不住了。
“是，他拉扯我长大。”
我紧紧盯住我爸。
“我不是在还吗？上个月他给那个女主播打赏，一万二！”
“他喝的五粮液，他抽的中华，哪一样不是我花的钱？光是上个月，我就给他刷了三万七！”我爸气得脸色煞白，老李脸上的尴尬几乎要溢出来。
他赶紧上前一步，干笑着打断我们。
“哎哟，算了算了！你看看这……清官难断家务事，你们父女俩的事儿，我个外人也不好插嘴。”
他搓着手，眼神最终落在了鱼竿上。
“那什么……哥，大侄女，你们看……这鱼竿的钱，谁给我结一下？”
“我店里还有事儿，结了我先走人，你们再慢慢聊，行不？”
就在这时，门铃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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