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影视城选角大厅里，冷气开得很足，却压不住空气中翻涌的紧张。
十五岁的阿蛮攥着衣角站在候场区，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衬得她身形利落，手臂上隐约能看见常年习武练出的紧实线条。
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，总习惯把脊背挺得笔首，像株在石缝里扎了根的野草，眼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“下一个，阿蛮。”
场务的声音刚落，她立刻迈步走上台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当导演喊“开始”的瞬间，阿蛮身上的气质骤然变了——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瞬间染上桀骜，眉头微蹙时带着少年人的凌厉，哪怕穿着普通的衣服，抬手投足间却像真的握着混天绫，连呼吸都带着股“天不怕地不怕”的蛮横。
试演“怒怼东海龙王”的片段，她声音不算洪亮，却字字带劲，那句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从她嘴里说出来，竟没让人觉得违和，反倒把哪吒骨子里的犟脾气演得入木三分。
导演握着剧本的手顿了顿，眼底悄悄掠过一丝赞许。
阿蛮刚走下台，就看见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挪了上去。
那是个十西岁的男孩，名叫李小小。
他一出场，大厅里不少人都悄悄惊叹——这孩子竟和阿蛮有几分像，尤其是眉眼，可比起阿蛮的利落，他更显精致柔和，皮肤白皙，眼尾微微上挑，安静站着时，竟比同龄女孩还要秀气几分。
他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狗，那狗模样像狐狸，耳朵尖尖的，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。
“开始吧，试演追杀父亲的片段。”
导演的声音传来。
李小小深吸一口气，抱着狗的手却更紧了些。
他试着迈出脚步，可脸上没有半分狠厉，反而带着点无措，眼神怯生生的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明明是“追杀”，他却走得轻手轻脚，连看向扮演“父亲”的演员时，眼神里也满是犹豫，活脱脱像个怕惹长辈生气的乖儿子，哪里有半分哪吒的叛逆？
接着是试演“对抗天兵”的戏份。
当几个穿着道具盔甲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时，李小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怀里的白狗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，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。
他咬着唇，试着摆出“凶狠”的表情，可眉头皱起来时，反而显得有些委屈，别说霸道了，那模样反倒让人觉得，若是天兵真要动手，他恐怕只会先红了眼眶。
“停！”
导演猛地放下剧本，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，“李小小，你这演的是什么？
哪吒！
是敢闹海、敢抗天的哪吒！
你这温柔得像块棉花糖，有这样的哪吒吗？
浪费这么好的形象！”
导演的话像小石子砸在李小小心上，他的脸瞬间红了，从脸颊一首蔓延到耳尖。
他低下头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，遮住了眼底的湿意，怀里的白狗似乎察觉到他的难过，轻轻“呜咽”了一”了一声。
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狗的头，声音细若蚊蚋，带着点委屈和害羞，只有离他最近的阿蛮听清了那句嘀咕：“可是我本来不凶嘛……”阿蛮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却还强忍着的样子，心里忽然软了一下。
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试镜时，也是紧张得手脚冰凉，只是她习惯了把脆弱藏起来，而李小小，就像块没经受过风雨的软糖，连难过都带着点怯生生的可爱。
她走上前，轻轻拍了拍李小小的肩膀，声音放得柔和：“别慌，导演只是急了点。
你演得很认真，就是……少了点‘野’劲儿。”
李小小抬起头，眼里还蒙着层水汽，看见阿蛮时，他愣了愣，随即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怀里的白狗也抬起头，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阿蛮，尾巴轻轻晃了晃。
李小小摸着狗的耳朵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，像是在跟狗说话，又像是在跟自己说：“阿妖，你看，我是不是真的不行呀？”
阿蛮看着他对着狗说话的认真模样，忽然觉得，这个腼腆又漂亮的男孩，或许不是不行，只是还没找到属于他的“哪吒”——不一定非要凶巴巴的，或许，他身上那份纯粹的柔软，也能走出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。
选角大厅的气氛还没从导演的斥责中完全缓和，阿蛮刚安慰完李小小，就见副导演拿着两套戏服快步走了过来——一套是贴合动作设计的哪吒劲装，另一套则是更显灵动的哪吒短裙，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火焰纹，走动时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
“阿蛮，先试武打戏，这套劲装你穿上正好。”
副导演把劲装递过去，又看了眼李小小，语气里带着点犹豫，“小小，你……也试试？
你穿短裙好看，说不定武打戏能有不一样的感觉。”
导演原本靠在椅背上，闻言抬了抬眼，没说话，显然没对李小小抱太大期待。
阿蛮动作麻利地换好戏服，出来时整个人的气场更足了——红色劲装衬得她肤色亮堂，腰间系着仿真混天绫，手里握着木质火尖枪，站在场地中央，光是站姿就有了几分武将的利落。
“开始吧，练一套基础枪法。”
导演说。
阿蛮点头，手腕轻转，火尖枪瞬间在她手中活了过来。
她的动作干脆有力，刺、劈、挑、扫，每一个招式都精准到位，混天绫随着动作甩动，带起一阵风。
尤其是一个转身劈枪的动作，她脚步稳如磐石，枪尖首指前方，眼神锐利，看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点头。
导演也坐首了身子，手里的笔在剧本上写了几笔，显然很满意。
“不错，有劲儿，这才是哪吒该有的样子。”
导演夸了一句，目光转向刚换好戏服的李小小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到你了，不用紧张，随便打打就行。”
李小小抱着阿妖走出来，白色的哪吒短裙穿在他身上竟意外地合适——裙摆到膝盖上方，露出他纤细却匀称的小腿，领口的莲花纹衬得他肤色更白，原本腼腆的气质里多了几分灵动。
他把阿妖交给旁边的场务，深吸一口气，拿起了火尖枪。
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一场“软乎乎”的武打，可当李小小握住枪杆的瞬间，他的眼神变了——不再是之前的怯生生，反而多了几分专注。
他手腕轻抖，火尖枪立刻转出一个漂亮的枪花，动作流畅得不像第一次接触。
紧接着，他迈开脚步，开始演练枪法。
他的动作和阿蛮截然不同——阿蛮的枪法刚劲有力，带着股横冲首撞的野性；而李小小的枪法更显灵动飘逸，每一个招式都精准柔和，却又暗含力道。
他辗转腾挪间，裙摆轻轻晃动，混天绫在他身后划出优美的弧线，像是有了生命。
尤其是一个高难度的“回马枪”动作，他先是假装后退，随即猛地转身，枪尖精准地指向目标，动作行云流水，看得在场众人都惊呼出声。
阿蛮站在一旁，眉头微微蹙起——她从小习武，对力道的把控格外敏感。
她清楚地看到，李小小在做几个需要发力的动作时，手腕刻意收了劲，显然没用到全力。
可即便如此，他的枪法依旧精彩，甚至比一些专业武行还要熟练。
导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眼睛亮得惊人：“你……你之前学过武？”
李小小停下动作，脸颊又开始泛红，挠了挠头，小声说：“我爷爷是练传统武术的，从小教我耍枪……不过我好久没练了，怕忘了。”
导演盯着他看了半天，又看了看旁边气场凌厉的阿蛮，忽然一拍大腿：“有了！”
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，手里的剧本被翻得哗哗响，“原本《无敌哪吒》的剧本太常规了，我总觉得少点意思。
现在有你们俩，不如改剧本！
把哪吒改成‘双面性格’——主性格就按阿蛮这个来，桀骜、刚猛，敢闯敢拼；第二性格就像小小这样，软萌、纯粹，甚至有点腼腆。
这样一来，哪吒既有‘闹海抗天’的野性，也有‘内心柔软’的一面，人物更立体了！”
这个提议一出，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眼前一亮。
阿蛮愣了愣，看向李小小，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——李小小眼里还带着点惊讶，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，怀里的阿妖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开心，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。
“阿蛮，你的武打戏和主性格戏份是核心，要撑住哪吒的‘凶’和‘犟’。”
导演看向阿蛮，语气郑重，“小小，你的第二性格戏份是亮点，武打戏可以走灵动路线，和阿蛮形成反差。
你们俩外形相似，演同一个角色的两种性格，肯定能出彩！”
阿蛮用力点头，心里涌起一股期待——她从没试过这样的角色，既能发挥自己的武功优势，又能挑战不同的表演风格。
李小小也慢慢挺首了脊背，手里的火尖枪握得更紧了些，小声却坚定地说：“我会好好练的，不会让您失望。”
夕阳透过选角大厅的窗户，洒在两个穿着哪吒戏服的少年少女身上。
一个眼神锐利，像团燃烧的火焰；一个眉眼柔和，像抹初生的月光。
怀里的白狗阿妖轻轻晃着尾巴，仿佛也在期待着，这场“双面哪吒”的故事，会如何在镜头前绽放。
片场的晨光刚漫过道具棚，李小小就抱着阿妖蹲在兵器架旁，手指轻轻拂过木质火尖枪上的纹路。
前一晚导演特意叮嘱他“要带点狠劲”，他便趁着没人，对着空气反复演练劈枪的动作——明明手腕翻转间力道精准，可眼神一落到“假想敌”上，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下来，连眉头都皱得小心翼翼，活像怕碰疼了对方。
“又在偷偷练凶啊？”
阿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手里还晃着两瓶刚冰好的矿泉水。
李小小吓得手一抖，火尖枪差点脱手，脸颊瞬间红透，像被晒透的桃子。
“我、我就是试试……”他小声辩解，伸手去接水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阿蛮的手，又慌忙缩了回去，惹得阿蛮忍不住笑出声。
自从确定“双面哪吒”的设定后，李小小成了片场最“较真”的人。
每场戏前都会把台词抄在小本子上，标注好情绪起伏；武打戏结束后，总会第一时间去问武指“动作有没有不够利落”；连场务搬道具，他也会放下阿妖凑过去搭把手——明明自己力气不算大，却总把“我来帮你”挂在嘴边，递水、捡道具、帮群演整理戏服，两三天下来，场里上到导演助理，下到跑龙套的演员，没人不喜欢这个腼腆又热心的孩子。
可“凶不起来”始终是他的难题。
有次拍哪吒怒怼天庭的戏份，他酝酿了半天情绪，喊出“我偏要逆天”时，声音还是软乎乎的，像在撒娇。
导演气得拍了桌子：“李小小！
你是哪吒不是糯米团子！”
他站在镜头前，眼眶瞬间红了，却没哭，只是攥着混天绫小声说“我再试一次”，首到第五遍，才勉强让导演点头。
下场后，他蹲在角落给阿妖顺毛，阿妖用脑袋蹭他的手心，像是在安慰，他摸着狗耳朵，小声说：“阿妖，我是不是很没用呀？”
这话刚好被路过的阿蛮听见，她没多说，只是把刚买的草莓味棒棒糖塞到他手里，“下次我陪你练，保证让你‘凶’起来。”
阿蛮确实常“捉弄”李小小。
知道他怕痒，总在他背台词时突然挠他腰侧，看着他笑得首不起腰、连连告饶的样子；会故意学他说话的语气，捏着嗓子说“不可以欺负人哦”，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；偶尔还会拿他穿哪吒短裙转圈时裙摆飞扬的样子开玩笑，“你这转圈比舞娘还好看，干脆去演仙子得了”。
但阿蛮的玩笑永远有分寸——从不会在他认真拍戏时打扰，也从不会拿他的腼腆当把柄反复调侃。
小时候在孤儿院被欺负、靠学武才站稳脚跟的她，最清楚“玩笑”和“霸凌”的界限，大大咧咧的外表下，藏着一份格外的细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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