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痛欲裂,像是被重锤砸过。
沈婉之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着睁开眼,耳边是嗡嗡嗡、此起彼伏的哭声,吵得她脑仁生疼。
入眼是刺目的白,和一片模糊晃动的素色身影。
她眨了眨眼,视线才逐渐清晰。
自己正跪在一个冰冷坚硬的蒲团上,周围跪满了穿着古代宫装、痛哭流涕的男男女女。
正前方,是一口巨大、森然、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帝王棺椁——梓宫。
浓烈的香烛和纸钱焚烧的味道窜入鼻腔,呛得她喉咙发痒。
这是……哪儿?
没等她想明白,一股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,如同决堤的洪水,蛮横地冲进她的脑海——大晟王朝,年轻太后,沈婉之。
先帝驾崩,新帝年幼,她这个太后不过是权臣手中可怜的傀儡……紧接着,另一段更为清晰、让她毛骨悚然的记忆轰然炸开!
那不是记忆,那是一本她昨晚熬夜看完的架空小说剧情!
书中,这个和她同名的太后沈婉之,因为母族外戚贪婪跋扈,被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衍,在三个月后,以“勾结外戚、祸乱宫闱”的罪名,一杯鸩酒,送上了西天!
死得干脆利落,堪称全书最佳炮灰!
而她,苏晚,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,居然穿成了这个开局就进入死亡倒计时的倒霉蛋?!
“不是做梦……我真的成了这个必死无疑的炮灰?!”
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,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利用那细微的痛感维持清醒。
她不动声色地快速打量西周,确认了所处的环境——先帝灵堂,自己身穿孝服,身份是太后。
完了,全对上了。
无权,无势,无真心盟友。
身边只有一个十岁不到、自身难保的小皇帝。
满朝文武,皆是摄政王萧衍的臣属。
而她那个所谓的母族,正像书里写的那样,在不断作死,疯狂给她累积“罪证”。
地狱开局!
绝杀之局!
“呜呜呜……先帝啊……”周围宫人的哭声还在继续,可听在沈婉之耳中,却像是为她提前奏响的挽歌。
不行,不能坐以待毙!
苏晚,不,现在是沈婉之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属于现代精英女性的理智迅速回笼。
恐惧解决不了问题,她必须想办法破局!
硬碰硬?
她一个光杆太后,拿什么跟手握天下兵马的摄政王碰?
死得更快而己。
跪地求饶?
以萧衍那暴戾冷酷、宁错杀不放过的性格,只会觉得她惺惺作态,死得更加难看。
唯一的生路……在哪里?
原著里对萧衍的描写飞速在她脑中闪过:冷酷、多疑、杀伐果断,极度自信,厌恶一切脱离掌控的事物……或许……一个极其大胆、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,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。
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太后怕他怕得要死,那如果……她反其道而行之呢?
不示弱,不示强。
示“特”!
展示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、无法理解的全然“特殊”!
赌一把!
赌他那颗冷酷的心,会对这种绝对的、匪夷所思的“依赖”产生一丝好奇,从而按下杀机!
“摄政王到——!”
一声尖利、拖着长音的唱喏,如同惊雷,炸响在灵堂之外。
来了!
他来了!
沈婉之的心脏骤然缩紧,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原本嗡嗡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,灵堂内陷入一片死寂,只剩下沉重的、带着铁血煞气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,身边几个跪着的官员,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透过低垂的眼帘缝隙,她看到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修长身影,在一群披甲执锐的侍卫簇拥下,迈过门槛,踏入灵堂。
他并未立刻去灵前祭拜,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身姿挺拔如松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仿佛他才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。
灵堂内的温度,因他的到来,骤然降到了冰点。
沈婉之屏住呼吸,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萧衍缓缓转身,那双深邃锐利的黑眸,如同盘旋在高空的猎鹰,冰冷地扫过全场,最终,精准地定格在了跪在最前方、那个纤细单薄、微微颤抖的白色身影上。
他腰间的佩剑与玉带扣轻轻相撞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在这极致的寂静中,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开口了,声音低沉,没有任何情绪,却比寒冬的风更冷:“先帝驾崩,举国同悲。
然,国不可一日无君,宫不可一日无主。”
他刻意停顿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,狠狠砸向沈婉之。
“太后殿下,”被点名的沈婉之,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。
“关于沈氏外戚,近日结党营私、贪墨漕粮之事,您,有何解释?”
图穷匕见!
死亡的通知,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,赤裸裸地甩到了她的面前。
所有目光,或同情,或怜悯,或幸灾乐祸,全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反应——是痛哭流涕的辩解,还是面如死灰的认命?
跪在沈婉之身后不远的小皇帝萧瑾,吓得小脸煞白,几乎要哭出来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沈婉之猛地抬起了头!
一张梨花带雨、苍白脆弱到极致的脸,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萧衍的视线。
那双漂亮的杏眼里,此刻盛满了孩童般的恐惧与无助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滚滚而落,冲散了太后应有的最后一丝威仪。
然后,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、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,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出窍的举动——她站起身,不是后退,而是向前!
像一只被狂风暴雨吓坏了,不顾一切寻求庇护的雏鸟,首首地、决绝地扑进了萧衍那坚硬而冰冷的怀抱!
“皇叔——!”
她用尽全身力气,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,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入他那带着冷冽松香气息的蟒袍中,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哭泣而剧烈颤抖。
用一种带着浓重哭腔、全然依赖、仿佛他是她溺水时唯一浮木的声音,颤声泣道:“他们……他们都盯着哀家……哀家好怕……”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灵堂内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落针可闻。
萧衍高大的身躯,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,骤然僵住,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一刻紧绷如铁。
他预想了这位年轻太后的一百种反应——狡辩、哭诉、认罪、甚至歇斯底里……唯独,没有这一种。
他垂眸,只能看见怀中人乌黑柔顺的发顶,和那截因为哭泣而不停轻颤的、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雪白脖颈。
他那只原本垂在身侧,准备推开、甚至下一刻就可能扼住她咽喉的手,就那样硬生生地悬在了半空。
周身那凛冽如实质的杀意,在这一刻,出现了前所未有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——凝滞与混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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